牛背山旅行
离川二十年，从前闻所未闻的牛背山，现今已成为旅游热地。
离川二十年，当年青涩懵懂的毛头小伙，已在岁月蹉跎中变成废柴大叔。
是牛背山，让三杆老枪又走到了一起。伙同两名昔日高中校运会运动健将，我们从五湖四海汇聚成都，然后出发！
找到一处农田斜切下去
一幢造型颇为精巧的建筑，有着别致而夸张的拱檐，
和透明敞亮的玻璃外墙
只有那道云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有人络绎不绝的上来，或搭车，或徒步
海拔3642米的顶峰，冰风凛冽，四顾茫然
牛背山就像一座孤岛，已被无边的云海包围
西边的群山，面纱始终未散，但大致仍能分辨出四姑娘山和贡嘎
山脚河谷的风光旖旎
因为二郎山封闭修路，只能绕道石棉前往泸定。长途车穿过号称四川省内最长的泥巴山公路隧道，盆地中的阴沉烟云被康巴高原的灿烂阳光一扫而空，心情大悦。公路沿大渡河峡谷曲折前行，青山层叠，绿水蜿蜒。一种黄色的橘子正当时候，挂满了枝头，路边也有很多摆卖。峡谷两边都有公路，西岸是当年红军飞奔的路段。沿途有好些水库，狭窄奔腾的江流被迫停下脚步，变得像富足的现代人一样肥胖慵懒；还有大坝仍在修建，灰白色的巨墙有些不可思议的从谷底一直高筑到山腰，让人惊叹也让人扼腕。
碍于清明交通高峰和318国道绕行，足足花了8个小时，下午五点才来到牛背山脚下的冷碛镇。吃碗小面当做晚餐，搭车来到山脚徒步的起点，鱼进沟村。六点半，在最后的夕阳光中，出发！
有GPS轨迹引导，线路本身已不再是挑战，只是简单的循规蹈矩就行。可即使有GPS轨迹引导，我们前面还是走错一小段：地图中几十米偏离，可放山上也有数十米的高差。我们找到一处农田斜切下去，沿轨迹亦步亦趋，穿过梨花盛开的村庄和陡峭险峻的峡谷，天刚黑尽时终于走上了盘山公路。星星亮起来了，一颗，两颗，直到布满天穹。天空和大山交界的地方，蕾丝般的云絮镶着轻柔的花边。我们还在路上走呢，有时在盘山公路和GPS轨迹间能插上小道，穿行在黑夜中的废弃村庄，小路有时似乎没了，其实隐匿在院落边的石头山墙之下。然后又回到公路上。行走在宁谧微凉的深山深夜，何其不是一种享受！前面出现了斑点灯火，近了，甚至还有霓虹闪烁，在深山中却显得那么落寞！这是蒲麦地山村。九点半，我们来到一座灯光通明的旅社前，卸包休息。
这是一幢造型颇为精巧的建筑，有着别致而夸张的拱檐，和透明敞亮的玻璃外墙。二层平台上，一些年轻人在嬉戏和聊天。后来才不甚确切的得知，这是一个多方合作的创新社区试点？由北京的志愿者提供设计，对山民房舍进行改造，面向游客提供半自助性质的服务。我们碰到一个年轻女孩，快毕业的大学生，在这里当志愿者，不太能想象出她成天都做些什么？借用厨房的电磁灶，按狼塔模式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香肠饭。月亮升起，群星黯淡。天空中浮云飞驰，全都透着暗白的亮光。有时云絮翩翩拂过圆月，姿态和光色都恰到好处，衬托着地面的人影和灯火，勾勒出一个仿佛梦中才有的山中童话世界来。
午夜十一点过，打包，继续上路。为了清晨的贡嘎晨照，我们的目标是半山。然后，就瞥见路边的山头，被白云包裹着……云瀑布吗？往前走，又被路边的树丛挡住了，看不真切。直到七道拐，随着海拔攀升，云瀑毕现无疑。四周都是黢黑的山岭，只有那道云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幼兽般在山岭隐隐起伏，又涌动着缓缓向下流淌，叹为观止。山路之字迂回爬升，路面洒满月光，人影可鉴；夜空通透澄澈，也被月光浸透着；在这子夜的天地间，流动的只有我们，和身后山上的云。我突然有些懊恼呢，没有真正的静下心来，仔细看看这些流动的云，在这生命中不知何时才能重逢的夜。
树林里捡了个人，想抄近路却差点走失了，是蒲麦地的建筑工。来到街心花园，已经凌晨一点。这座山腰唯一的客栈里，老头子还没睡，和另一个人围在炉子前烤火；他等着蒲麦地建筑工连夜开车上了山顶。冷清的夜，我们迫不及待的钻进房内烤火，洗脚，没想到再出来。而此时并不遥远的蜀山贡嘎，也许正净身敞坐在月色中，也许这就是我们此程中唯一能一睹其真容的机会。谁知道呢。
次日早晨，下雨了。
上午仍不断有人络绎不绝的上来，或搭车，或从蒲麦地、从鱼进沟徒步至此，在街心花园小憩，又匆匆离开。这雨湿阴冷的天气，都提不起兴趣上山了，磨蹭到十点钟上路。不久雨停了，泥路很滑，上山下山人都很多；还能看见白脸黑丝的妹子，穿着雨衣平帮胶鞋，步履矫健，在四川爬个山实在就是太自然不过的事情。草地里开着淡紫色野花，攒成球形，松树枝桠间挂着浅浅的松茸。一阵阵云雾在风中翻涌横飞，肉眼就能看见魉点。
十一点半走上公路，路边客栈里挤满了避寒的人。我们在云海人家找到一间堆满方便面箱子的房间休息路餐，户外装备终于发挥上用场，一锅热气腾腾的脱水蔬菜汤瞬间拉爆幸福感，路过的姑娘小伙无不侧目，艳羡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姑娘直接找我们讨了几口热汤喝，她说走上来被冻坏了，前面客栈中卖的烧土豆一点不软。另俩姑娘则直接在我们房间里坐下来；我这次带了狼塔留下的麻辣鸡丁快餐饭，奈何第一次就搞砸了，干燥剂在沸水中泡了20分钟，差点烧穿了我的胃，只好重新密封起来，送给她们当暖手袋。
后面沿公路走了好长一段，络绎不绝的人流让这三千四五百米迷雾笼罩的高山之巅怎么看起来就像一个风景区，除了那崎岖泥泞的烂石头路。开车比走路实在快不了多少：我们曾被一辆后箱载人的皮卡给超了，可十几分钟后快到山顶时又看见了它！终于踏上观景平台，风吹着好冷，只是对面的群山从来就没出现过，顶多只是露出一条小口子，很快又闭合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山顶，有人在放风筝，有人拿着氢气球拍照，到处是简陋的窝棚和客栈，越野车吃力的来来往往，还有个骑车上来的小伙子就坐在我们旁边。山野间人和人的距离似乎格外的近――我们正和骑车的小伙子聊天时，一个妹子跑过来问我们是否在后面客栈里住？我以为她是来拉客的，但又不像，满腿泥泞，脸带汗迹，单薄衣衫在全是羽绒和冲锋衣的人群中格外醒目。当然爬上来的！她自豪的说，但找不着小伙伴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跑过来爬山，还快到没朋友？哈！
天黑前去了山顶，海拔3642米的顶峰，冰风凛冽，四顾茫然。矮灌枝桠上全裹着冰晶，一趟下来，冲锋衣上也结上了冰坷垃子。这鬼天气就只能窝在室内，守着发电机点燃的孤灯。睡前出门张望，但见漫天雪雾何其苍茫，而瑟瑟灯光又何其凄凉！
最后一天清晨。窗外仍是大雾，偶尔月亮显身照亮桌台，但很快又被蒙蔽在浓雾中。几乎已经失望，只是习惯性的穿衣起身出门溜达，但瞬间就被惊呆。你看那西边的天空，圆月高悬，而浓密的云海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巍峨的雪山，他们还披着云的面纱！山顶已经站满了人，像等着观赏什么盛会。草坡上布满白霜，牛背山就像一座孤岛，被无边的云海包围，只在不远处偶有探出水面的一两座黑色小岛。天边已经泛红，偶尔有一阵大雾吹来，遮天蔽日，整个山头重新笼罩在天地混沌之中，人群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太阳在云帷间升起来了，东侧的山头云蒸霞蔚，宛如仙境，可山上的人影却历历在目，清晰可辨。待阳光更高些时，看那迎光的草坪，钻石般熠熠闪亮，动人心魄。西边的群山，面纱始终未散，但大致仍能分辨出四姑娘山和贡嘎。近处的灌丛也挺漂亮呢，一夜风雪让她们全结上胖嘟嘟的冰挂，这是崔巍群山最有爱的点缀。随着太阳的上升，雾气也升腾起来，蜀山帝后不甚清晰；佛光也同时登场，几乎随处可见，有大有小，五彩光环中的影子甚至迈开双腿，从幻境中一直连着脚下！最后，云雾终于掩埋了天地山川，只留下无尽幻像在脑海中回旋，梦一般不真实，却就刚刚发生在眼前！
下山时拼了一辆SUV，从三合荥经方向下山，这是我走过的第三条翻越二郎山脉的路线了吧。街心花园之上，所有树枝全都披上了冰挂，可以想象昨夜冰风的肆虐。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无数男女学生徒步下山，摇晃着年轻的身影和色彩鲜艳的背包雨衣平帮鞋，哎，大叔们的旅行已经跟他们不同了！车主一对男女，昨晚连夜从三合租车登顶，今早又匆匆下去，这般私会也真够拼的。他们坐在后排，我等大叔三人只能一个挤副驾，两个挤货厢……狂野颠簸的山路，好几个地方暗自忧虑脖子能否撑住我的脑壳，并极度希望戴上安全头盔，以免不时的撞上车顶棚。翻过垭口后又重新回到四川盆地，阴雨霏霏水雾迷蒙的四川盆地。山脚河谷风光旖旎，俊俏的山崖和劲松，葱茏的树木和奔腾的溪水，路边大丛野生的扁竹根娇鲜欲滴，淡紫色的杜鹃花瓣飘零如雨。两侧的高山层叠如峙，烟云泼墨成巨幅写意诗画。这就是我一次次赞叹过的康藏高原的边缘，那么大那么美的群山！
匆匆三天，锵锵三人随意散漫的牛背山旅行。浮云游子意，离川二十年，可对这片热土的眷念从未曾改变！
记于 2015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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